《網絡》58期刊 - 有甚麼用？ - 莫冠文會吏
2023年4月12日有甚麼用？
文＼莫冠文會吏
最近在讀魯迅的《吶喊》，序言記下了朋友對作者的質問︰「你抄（寫）了這些有甚麼用？」作者答︰「沒甚麼用。」又問︰「那麼，你抄（寫）他是甚麼意思呢？」再答︰「沒有甚麼意思。」
魯迅這段文字吸引我思考——究竟「沒有甚麼用」是不是也是一種「用處」呢？記得去年九月會吏封職禮上，林振偉牧師在講道中訓勉道，作為牧者要常常留意，究竟主教是「重用」我，還是我雖然不濟，但主教「仲用」我？這引發我思考，究竟作為牧者，甚麼是「有用」呢？甚麼又是「冇用」呢？我又要對誰「有用」、為誰「有用」？而「無用」又是否真的「冇用」呢？
耶穌形容自己是「匠人所棄的石頭」（太21:42；可12:10；路20:17），保羅又描述基督「反倒虛己」（腓2:7），又形容他是「上帝的愚拙」和「上帝的軟弱」（林前1:25）。耶穌對這個世界掌權的「有用者」而言，是「無用」的、是需要剷除的，但這「無用」的基督又成為世上所有「無用者」的同伴和拯救。
在我最喜歡的小說《紅樓夢》裡，有這樣一個荒誕的故事︰話說女媧氏煉石補天之時，煉成頑石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，但「她只用了三萬六千五百塊，只單單剩了一塊未用」。而正是這塊「不能補天」的無用石頭，化身為賈寶玉（一塊「假」的寶玉）進入塵世經歷夢幻，能與世間眾受苦者（女性、優伶、僕役等士大夫看不起的人）經歷人世的辛酸，並陪伴、安慰他們；更重要的，是為這一眾「無用之人」立傳，使世人知道，這些「無用之人」才是獨佔天地間的「鍾靈毓秀」。
又《莊子》裡有個寓言︰惠子對莊子說，他有一棵大樹，名叫「樗」，長得臃腫扭曲，不能成為棟樑之材，即使製作家具也不堪斧鑿，因此匠人看不上眼。莊子取笑他︰「今子有大樹，患其無用，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，廣莫之野，彷徨乎無為其側，逍遙乎寢臥其下？不夭斤斧，物無害者，無所可用，安所困苦哉！」
莊子的回答，挑戰我們對「用」的執念，當我們追求「有用」之時，我們是在回應誰要求的「有用」？為何我們會對「無所可用」感到「困苦」呢？當我們說要效法耶穌基督的時候，我們有多少時候是在苦苦尋求、宣傳、實踐耶穌的「效用」，而忽略了耶穌基督「無用」的本質呢？
曾經聽一位長期服侍露宿者的牧師分享，在他服務的初期，他總是以為自己有甚麼可以幫助露宿者，但對方仍然不信任他。直到他終於躺在街上過了一晚，成為了一個「真正」的露宿者時，他才明白露宿者需要的不是救助者，而是朋友。這個真相，是在他躺下來之後，才能真正明白的。
常常成為一個「無用者」，我們才能在被世界所不熱衷的「無用世界」裡遇見「無用的耶穌」。當我們至終忘記了自己的「用處」，才能真的被耶穌所「用」，成為他與「無用者」同行的器皿。
寫此無用之文，在日益無用的時空，聊以自勉。
